三副金雕鞍, 價錢可不菲。

安樂王出的起也不能太利索。

他苦著臉：“乖孫, 叔祖說笑呢。只是，金子打造的馬鞍磨屁股不是？”

水澤招手讓安樂王靠近些, 這才撚手：“其實吧, 孫兒不是真的要金雕馬鞍, 只是, 孫兒手頭窘迫的很！“

安樂王訝異道：“又胡說，你吃住也不花費, 內造辦的玩具, 也是外公打造，能收你的錢？說吧, 想幹什麽呢？”

水澤一副被抓包的試樣：“不瞞叔祖，這事您也知道，您眼下差事因何而起。

四方當的匣子價值五萬銀子, 都是十三叔墊付。

這賬吧, 它不能在國庫報銷。

內庫呢，我父皇很窮啊。

您說孫兒身為人子, 不得操點心？”

安樂王頓時明白了。

乾元帝雖然登基，嘉和帝的內庫他沒動。

十三辦差贖當，估計也不好意思跟老四要錢, 自己個搜刮府裏得銀子。

這小子一年五千俸祿，多少年能攢下五萬銀子？

只怕用了他媳婦的嫁妝銀子。

這錢不能讓嘉和帝知道, 也不能讓十三墊付。

安樂王頓時樂了。

他看著水澤, 心裏驚嘆, 這才多大點的孩子，下八月才五歲，真是成精了，知道他眼下掌權。

那些個債務是因為牢房那些混賬欠下，自然要從他們身上找補。

安樂王一刮水澤的小鼻子：“得嘞，你的事情叔祖知道啦，一準給你辦了。”

水澤忙著躬身行禮：“多謝叔祖，您老百子千孫。”

安樂王樂得顛顛的：“借澤兒金口，叔祖謝謝了。”

水澤得到了安樂王的承諾，回頭跑去跟皇太後擊掌：“皇祖母，成了，叔祖答應了。”

皇太後笑道：“我們澤兒出馬，萬無一失。”

祖孫們笑得好開心。

祖孫二人不是算計安樂王，而是提醒安樂王算計裕親王與豫親王。

這兩家雖然兒孫犯罪，嘉和帝的尿性，肯定雷聲大雨點小，只會絳爵，不會抄家。

趁早掛刷一點，替十三填虧空。

這原本就是他們搞出來的事情，銀子肯定他們自己出，這叫做自己挖坑自己填。

小花精就在養心殿外面執勤呢，兒子的行蹤一清二楚。

這些時日她很忙碌，水澤除了在養心殿，就是借口送皇祖母回宮，實則跑去慈寧宮躲懶。

祖孫們竟然合夥子坑人。

那些證據何止五萬的價值？

若是消息走漏，十萬百萬也有人搶著出。

乾元帝也不會連五萬銀子也沒有，不過是處於亢奮之中，竟然忘記了贖當要出銀子。

十三也是有些迂腐，直接開口不就成了，精窮的王爺，卻藏著掖著害，偷偷讓媳婦老娘湊銀子。

下回封王，得提醒乾元帝，給十三多賞賜些東西。

二月中旬，胡家全族上下兩百多主子，被悉數鎖拿進京了。

謀反滿門抄斬，誅滅九族。

皇家對自己還會手軟，對於外臣一般不會容情。

胡家這回懸了。

胡家受嘉和帝隆恩，卻反頭謀害嘉和帝，嘉和帝肯定不會饒恕。

乾元帝與十三背著嘉和帝行走的事情，因為皇太後頌揚，傳遍後宮。

其餘小皇子都被母妃戳著腦袋罵：“豬腦子，這麽笨啊？”

然後，養心殿就熱鬧了。

十三十五十六十七幾個，天天搶著要背嘉和帝。

嘉和帝氣笑了：“老子自己能走啦，背什麽啊，滾蛋。”

嘉和帝把人罵走了，心裏還是很喜歡。

月底，嘉和帝已經行走自如，嘴巴鼻子不歪了，成了帥老頭。

嘉和帝醒來不久，皇太後替嘉和帝求情：“瑗兒啊，還是讓他恢覆原貌吧，這般說話腦袋跟著嘴巴跑，真是有礙觀瞻，天天見面，都要把人醜死。”

小花精慢慢給他治愈，走路順溜了，嘴巴也順溜了。

當然，明面上是太醫院的針灸顯神威，給嘉和帝針灸的小張太醫升了正五品，並且成了嘉和帝的貼身太醫。

嘉和帝徹底恢覆了，乾元帝把三司把審訊的案卷遞到嘉和帝的案頭。

這些人不是嘉和朝的重臣，就是嘉和帝的血親堂兄弟。

之前瞞著嘉和帝，這會子嘉和帝一見之下，差點犯病。

小張太醫忙著針灸，他的穴位很準確。

小花精在他的針灸上點了靈氣，嘉和帝頂住樂眩暈，手裏的朱筆在名單上劃來劃去。

似乎想一勾到底又不忍心。

是殺是剮？

一般來說，乾元帝應該拿出自己的意見，呈報給嘉和帝預覽。

這一回乾元帝只是把五家公府、胡家，十二家宗親判決了。

嘉和帝這一次判決的十分嚴厲，涉案主犯，全家抄斬，誅三族，連坐六族。

連坐的男丁發配嶺南，婦孺沒入教坊司。

小花精沒有幹涉謀逆主犯的判決，卻對連坐的六族提出自己的見解。

她提議婦孺改罰沒教坊司為黥面，發配漠北服苦役，三代內遇赦不赦。

這些人畢竟不是主犯，沒有謀反之心。

懲罰三代也夠了。

乾元帝厭惡這些謀逆者，不僅要殺死自己，還想沾染後宮。他就要以牙還牙，把他們女眷沒入教坊司，或者充任營女支。

小花精一番勸慰，乾元帝改了主意。

小花精說道：“這些家族立足百年以上，跟朝廷上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。

寬恕這些無辜的女眷，既讓天下看到了陛下的胸襟與仁慈，也有利於朝局穩定。

再者，她們都是朝廷誥命，一旦沒入教坊司，肯定有那三教九流的人以一哄而上獵艷。

每常聽人說，嘗嘗誥命夫人的滋味。

這話雖然是針對罪官家眷，可是朝廷的顏面也會受損。

再，聖母皇太後仙逝，不如陛下法外開恩，以替聖母皇太後積福的名譽，也看在他們祖上的功勳，法外開恩，免除她們罰沒教坊司受辱。

這些誥命夫人生來富貴，餘生自作自吃，對她們已經是最大的處罰了。”

其中也有胡家側枝女，太子妃的姐妹成了女支子，會不會有人叫囂，說嘗嘗陛下的小姨子？

小花精卻不能讓人傳出來這樣的汙言穢語。

小花精甚至在想，這些女眷，索性給她們在漠北劃一塊土地。

東省地不是有許多等待開墾的肥沃土地嗎？

這些人廢物利用，給後人開墾更多的土地不是更好？

只是，小花精怕一再諫言，讓乾元帝誤解她恃寵生嬌，幹涉朝政，見好就收了。

嘉和帝預覽的時候，就發現對於連坐罪犯婦孺的優待，雖然聖旨闡述了理由：為聖母皇太後積福，念在他們祖上的功勳。

嘉和帝還是覺得這不是兒子的手筆，看著就是婦人之仁。

只是，他不知道是皇太後的意見還是旁人。

乾元帝不好說謊是皇太後，事先也沒約定。

他便把小花精的話轉了一個彎兒，說是為了馮夫人與馮少夫人。

她們婆媳都是宗室女。

還有十二家附逆的宗親，他們的女兒跟皇室同宗同源。

嘉和帝默認了乾元帝的判決。

六大王府，三大郡王府，凡是家主參與謀逆者，全家抄斬。

未成年子女，圈禁宗人府。

對裕親王豫親王這樣子孫不肖者，則點了紅點卻沒勾決。

勾決之後，嘉和帝親自召見了忠順王父子兩個。

嘉和帝這是要給自己一個最後反悔的機會。

也給忠順王一個延續的機會。

原本忠順王是滿門抄斬，只是沒有誅滅九族。

忠順王的父族包含嘉和帝。改為誅三族：誅母族、妻族、姻親。

忠順王世子的岳家是首輔夏家。

夏首輔權傾朝野，女婿謀逆不舉報，反而唆使兒子參與謀反。

這種忘恩負義的奸賊，不嚴懲不足以震懾天下。

夏首輔被誅滅五族：父族母族妻族，兒女姻親。

夏家連根拔起。

卻說嘉和帝召見忠順王。

忠順王知道這一回逃不了，廢太子死了四個兒子，嘉和帝差點也死了。

故而，他見了嘉和帝毫不悔改，只是冷笑：“成王敗寇，要殺要剮，悉聽尊便。”

嘉和帝追問忠順王為何這般處心積慮。

忠順王說道：“處心積慮又如何？

難道你當初不是處心積慮害死了我父王？”

嘉和帝聞聽這話，落了淚。

他抹把淚，看著忠順王：“原本準備饒你一命，你執迷不悟，索性讓你去告訴你父王一聲：朕仰不愧天，俯不愧地。當初，朕的確指揮適當，讓你父王重傷殞命。

但是，朕從未處心積慮，謀害忠順王。”

嘉和帝對於宗室還是網開一面，凡是家主謀逆，滿門抄斬，不株連。

裕親王與豫親王兩府，首先要問治家不嚴之罪。

收回兩府鐵卷丹書，剝奪世襲罔資格。

這便是，裕親王的下一任爵爺只是郡王了。

涉案謀逆的世子，全家抄斬。

其餘的兒孫，留下一人在京替裕親王豫親王養老送終，其餘子弟族人，悉數發配漠北服勞役，遇赦不赦。

既然京都的好日過得膩味了，那就去冰天雪地掙命去吧。

這就斬斷了兩家王府的附庸與爪牙。

今後兩府兩個老頭兒帶著兩個小孫子，什麽也幹不成。

這般一來，京都的公府還剩下三家，馬家與榮寧二府。

八大王府只剩下安樂與安平王，裕豫兩府。

從此，京都沒有世襲罔替的王府了。

郡王府也剩下一家，那就是北靜郡王府。

其餘三府滿門抄斬，族人發配漠北。

京都血流成河之後，王府空出來一半。

有人在暗中嚼舌：嘉和帝這回發財了，他那些小兒子都有王府了。

乾元帝真的發了。

四家王府，三大郡王府，五大國公府，攏共抄出來將近八百萬的銀錢與資產。

嘉和帝之前一直在思慮如何搞掉這些尾大不掉，拖累朝廷的世家功勳。

如今暫時達成一半的心願。

光是功勳田，就收回來萬頃良田。

這中間大頭都出自王府，光是忠順王一家，就是良田千傾。

三月初五，該殺的都殺完了。

午門的血腥味，後宮都聞得見。

據說，這一陣子，民間的娃兒都不敢哭了。

三月初十，所有的罪犯家眷起解。

三月初九，賈代善進宮求見嘉和帝。

小花精沒有監聽，不知道祖父進宮幹甚。

翌日，小花精便知道了，賈代善進宮請罪來了，他派人給五家公府被發配的後人，贈送了程儀與馬車。

足夠他們走到漠北，安家落戶。

嘉和帝寬恕了賈代善：“看在你是三朝老臣，準而將功折罪吧。”

賈代善的救駕之功沒有了。

皇太後事後跟小花精嘆息：“這個時候，人人自危，生怕被粘上，只有你們家不忘初心，沒有忘記當初的袍澤之誼。”

三月十五，聖母皇太後出殯。

孝子賢孫，皇親國戚，文武大臣，以及清貴勳貴家誥命，全部披麻戴孝，白浩浩的滿城都是白。

榮府幾乎是全家出動。

榮寧二府以及林家，又都交給杜晴迎春黛玉寶玉探春幾個打理。

榮府如今有著四個奶娃兒。

張氏對杜晴放心，卻也擔心她照管不過來，想要請親戚進府。

賈母王氏卻是對黛玉有信心，攔住了。

楊氏也很怕，就怕又來一個尤家那種，小姨子賴著姐夫。

那就糟心了。

這次，嘉和帝皇太後都出宮送聖母皇太後最後一程。

這也是給新帝面子。

小花精帶著孩子們送靈孝慈地。

三日後，聖母皇太後的棺槨進入地宮。

除了守墓侍衛，永和宮的宮女內侍都到皇陵守墓。

宮女要日日進香，守護聖母皇太後靈棺，要等到嘉和帝，才能最後封閉地宮。

如此，地宮中就有了兩座棺槨。

先皇後與聖母皇太後的墓室退後一步。

後面一排攏共三間墓室，先皇後居中，聖母皇太後居右，左邊的墓室就是母後皇太後的墓室。

皇太後心裏很是無所謂，若是能夠給她單列一個墓室，她誰也不想見。

她看誰都糟心。

若是允許，她寧願去妃陵。

嘉和帝起駕時，十四忽然撲上來磕頭：“父皇，請您恩準，兒子要終身給母後守墓。”

小花精心裏高看他一眼。

這也是他唯一的出路了。

他若是連一點孝心也沒有了，就是個終身圈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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